奈何每天都很困

《陈塘关二三事》by奈何每天都很困

藕饼/甜/小学生谈恋爱

背景大概是所有事情都结束以后招猫逗狗的小日子。

（一）

  “鳗鱼要成精，我来把你清。大战三百回，威风强过谁……嘶！敖丙！你干什么！”哪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，赤红的眸子瞪向敖丙，五指虚虚罩住肩上破烂的衣服，神色是一贯的凶神恶煞，眼神里却透出一点委屈。

  “别动。”敖丙轻轻的按了按哪吒的肩膀，道：“我给你上点药。”

    于是哪吒又不甘不愿地坐了回去，乖乖的不再乱动，却在敖丙用温热布巾为他擦拭伤口时扬了扬头，小声嘀咕道：“嘁，就这么点儿小伤口，有什么可上药的？”

    其实并不是多小的伤，若不是敖丙及时拉他一把，鳗鱼精的钢枪就会直接刺穿他的手臂，心脏险些跳出喉咙的感觉敖丙可没忘，他看着哪吒那张写满了意气风发的娃娃脸，简直想要叹气。

    手里的力道不自觉重了一些，掌心下的皮肤一抖，敖丙立刻挪开了稍许，抿了抿唇，道：“抱歉，疼么？”

  “笑话。”哪吒歪着脑袋看他：“划了个小口子而已，有什么好……嗷！痛痛痛痛痛！敖丙你松开！”

    敖丙兀自给哪吒上着药，哪吒痛得龇牙咧嘴，背后变幻出四条手臂对着敖丙张牙舞爪，唯独被敖丙轻轻握在手里的那一节手臂老老实实，疼得不行也没想着向回缩。

  “太乙真人尚且会痛，你虽不是肉体凡胎，也不该这样折腾。”敖丙到底还是没忍心下狠手，只无奈的看他：“小鬼，以后不要这么莽撞。”

    可哪吒一向最在意威风，哪里听得了敖丙这样叫他，当下直接炸了，还没等敖丙反应过来便被嘭的一声扑倒在地，压在自己身上的已经赫然变成修长有力的少年身躯。

    锋利的眉眼近在咫尺，赤色魔丸印记在眉心熠熠生辉，哪吒的眼睛里似燃着两簇火，誓要烧出一片寸草不生来。

    但敖丙不怕他，他不仅不怕他，还伸手去摸哪吒竖起来的头发，哪吒的头发其实不像看起来那么扎人，摸在手里软软的，这件事情只有敖丙知道，因为哪吒的头发从不给旁人碰，娘也不行。

    至于敖丙，他自然不是旁人。

    敖丙对哪吒头发的钟爱程度就和哪吒对龙角的好奇程度一样，因此哪吒也不管敖丙在他头顶做乱的手，只顾去抓敖丙的龙角，敖丙歪着头想躲，又舍不得松开哪吒的头发，想趁哪吒难得不反抗摸个够本，就这么纠结的功夫，一对龙角已经被哪吒抓个正着，揉揉搓搓玩得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敖丙咬了咬嘴唇，不甘示弱地将哪吒的头发揉成一团乱，然后又扯了几绺，白玉般的指尖灵活一动，眨眼间就编了条小辫子出来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笑出声来，哪吒冷哼一声，揉搓的动作变成挠他痒痒，指甲在他敏感的龙角上搔来搔去，敖丙顿时受不了地挣扎起来，两人就这么笑闹成一团，在草地上滚了几滚，滚了一身的草屑，敖丙的白衣上沾了不少灰尘，最后还是哪吒居了上风，六条手臂两条抓着敖丙龙角，两条固定住敖丙的手臂，另外两条在敖丙身上比划了一会儿，最后掐了掐敖丙清秀白皙的脸颊。

    干完这事儿，哪吒看着敖丙的眼睛一亮，直言不讳地夸他：“你脸真软。”

    “你！”他脸颊被扯向两边，说不清话，只能瞪着哪吒，哪吒笑嘻嘻地压低了身子，忽然感觉胸前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，松开捏着敖丙脸颊的那只手，从敖丙的前襟里摸出一个毽子来。

   哪吒一愣，不由得笑了起来，看向敖丙道：“你怎么还留着啊。”

    自从哪吒开始斩妖除魔，已经很少再踢毽子了，这毽子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，没想到被敖丙捡去了，还一直留到现在。

    哪吒的神色不受控制地温柔下来，他松开敖丙，敖丙揉着手腕坐了起来，小声道：“那次在海边，是我第一次踢毽子，也是第一次交朋友。”

    敖丙笑了笑，他在海底时不是在用功修炼，就是在聆听教诲，哪里有可能和人踢过毽子。

    哪吒嚯了一声，道：“那你怕不是天才？只看我踢了那么几下，就能踢得那么好……”说着说着，他忽然偏过头，声音低了下去：“敖丙，你怎么老是要害我出丑啊。”

    敖丙不明所以，凑过去想看哪吒神情，被哪吒一巴掌拍开，只见哪吒抹了把脸，小声嘀咕道：“丢死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喂，敖丙。”哪吒心虚，试图转移话题，背对着敖丙嚷嚷道：“后天就是我生辰宴了，这一次你可一定要乖乖参加，不许捣乱啊。”

    敖丙怔了怔，他想到这两天一直忙里忙外给哪吒准备生辰宴的李婧夫妇，又想到李府门口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人。

    哪吒半天没听到声响，等不及地转了头，一张棱角分明还带了点戾气的脸，眼巴巴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敖丙说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句话，敖丙垂下眸子，有些羡慕的笑了笑。

    那一天……也是敖丙的生日啊。

（二）

    哪吒其实有点黏人。

   大抵是小时候在府里憋得久了，从来都没什么人陪他玩儿，所以哪吒很怕寂寞，以前总是偷溜出去强制别人陪他玩捉迷藏，现在有了敖丙，就很喜欢黏着他。

   这种黏人哪吒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，但敖丙确确实实用了些法子才打发了哪吒，独自找了片偏僻的海滩，把自己偷偷藏在礁石后的东西找了出来。

   那是他深思熟虑好久，要给哪吒准备的生辰礼物。

   不能告诉哪吒。

   敖丙拿在手里的是一个白色锦囊，他解开系带，锦囊的开口处就透出了隐隐的蓝光，莹润的水蓝色，像极了他额上的灵珠印记。

   他从锦囊里倒出冰晶似的蓝色碎屑，那是敖丙的龙蛋壳，他父王小心翼翼保存了好些年，被他自己偷出来敲碎了。

   敖丙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，左顾右盼地有点心虚，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，指尖的白色光点灵活飞舞，用术法将龙蛋壳一点一点黏了起来。

   黏的是一个海螺的形状。

   那场天雷劫把敖丙的万鳞甲和他送给哪吒的海螺都毁了，他想用自己的龙蛋壳给哪吒做一个新的。

   敖丙的指尖灵活，做出来的东西却总是不满意，他蹙着眉修修改改，一会儿觉得少点什么，一会儿又觉得哪里多余。

   直到日暮渐渐西沉，敖丙完成了手中最后一笔，掌心出现了一个小巧精致、闪闪发光的蓝色海螺。

   他忍不住轻轻抿起唇角，抬头去看海天相接处那一抹灿烂的落日余晖。

   最后一缕余晖沉入海底，敖丙听到了一个女孩子凄厉的尖叫声。

   敖丙神色一凛，眨眼间蓝色海螺已经消失在他手中，头上出现了一件白色斗篷，他拉了拉斗篷，确定完全遮住了头上的龙角，才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赶去。

   ——敖丙水淹陈塘江是事实，陈塘关的百姓怕他，更怕他这对龙角，当年天雷劫后百姓们拜的也不是敖丙，而是哪吒。

   敖丙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一只鳗鱼精将个小姑娘抓在手里，想起伤了哪吒最后被两人合伙灭掉的那一只，不由得暗道一声冤家路窄。

   鳗鱼精虽说敌不过敖丙，但敖丙顾及着被它抓在手里的女孩儿，打起架来左支右绌，好不容易将女孩儿救下来，手腕子上却被鳗鱼精抓出了一道长长口子。

   女孩儿缩在敖丙怀里瑟瑟发抖，紧紧地攥着敖丙胸前的衣襟，看起来可怜极了。

   敖丙一边护着她一边和鳗鱼精搏斗，倒也不落下风，眼看着鳗鱼精渐渐落入颓势，敖丙稍一松懈，竟被鳗鱼精趁势扯下了斗篷。

   他一时呆怔，就听得鳗鱼精惊呼道：“龙族？”

   敖丙眼睁睁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孩从满眼希冀变得惊恐万分，在他怀里疯狂挣扎起来。

  他被女孩儿挣扎得身形不稳，却不敢松开手，鳗鱼精眼珠一转，趁势要溜，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的阴影，眼睛顿时一亮。

   他的族人来了。

  鳗鱼精和族人对了个眼色，顿时恶从心头起，提起钢枪便向敖丙怀中的女孩儿刺去，敖丙向后一闪，正撞上背后族人来势汹汹的长戟。

   此时再躲已经来不及了。

   敖丙咬牙，正准备硬抗下这一击，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在耳边响起，敖丙的后背撞上热度异于常人的胸膛，热气扑面而来。

   敖丙愣愣道：“……哪吒？”

   哪吒没有回答他，他眼里蹭蹭窜起火苗，掌心的火焰越烧越旺，两个鳗鱼精被吓得抱头鼠窜，让哪吒的混天绫捆了个正着。

   哪吒呲了呲牙，一个控火术扔过去，把两只妖全灭了。

  女孩儿终于挣脱了敖丙的怀抱，再次尖叫起来，她恐惧得连连后退，指着敖丙道：“妖……妖怪……”

   哪吒一眼看到敖丙沾血的衣袖，眼睛里几乎要蹦出火星子，他几步上前扯着女孩儿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，咬牙切齿道：“你说谁是妖怪？”

   那女孩儿怕得眼睛里全是泪，哆哆嗦嗦说不出话，哪吒嗤地一声，道：“你以为他刚才为什么躲不开？要不是因为你，他怎么可能躲不开？你再说一遍！谁救了你？谁是妖怪？”

   哪吒气得几乎要打人，拳头却被敖丙抓住了，抓着女孩儿衣领的手也被掰开，敖丙比哪吒冷静多了，神色间满是不赞同，沉声道：“哪吒，不要伤人，是魔是仙自己说了算，这是你说的。”

   女孩儿刚被松开就连滚带爬的跑了，哪吒没讨回公道，瞪了敖丙一眼，不耐烦道：“我不伤她，烧她一缕头发行不行？”

   敖丙蹙眉道：“不许胡闹。”

   这下哪吒真生气了，他甩开敖丙的手，捡起敖丙落在地上的斗篷撕了个粉碎，然后看了敖丙一眼，扭头走了。

   这一眼看得敖丙难受极了。

   敖丙从小就心思重，别人的一句重话都要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寻思半天，更别提哪吒一句话都没有，那一眼似是对他失望极了。

   敖丙最怕别人对他失望，小时候怕做不了父王和师父眼里的好孩子，再大一点怕辜负全族人的期望，现在他怕哪吒不要他。

   哪吒是他唯一的朋友，能托付生死的那一种。

   他想抬脚去追，可哪吒早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。

   只留下一地斗篷的碎片，被海风吹得洋洋洒洒，到处都是。

   敖丙找了块平整的礁石坐下，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那枚闪闪发光的蓝色海螺，他怔怔地看着，难得没有练功也没有想别的事情，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发起了呆。

（三）

   哪吒的生辰宴来了好多人。

  有吹唢呐的伙计，有开铺子的大妈，有长寿的老太爷，还有掐着嗓子说话的大汉，这些人都是来给哪吒庆生的，没有人记得敖丙的生日。

  连敖丙自己都忘了。

  因为哪吒还没回来。

  斗篷被哪吒撕了以后，敖丙就没再穿过，龙角暴露在空气中，刚刚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。

   人们指着他议论纷纷起来。

   敖丙没有去管，他看见殷夫人急匆匆的向他走来，神色有些焦急地问他：“丙儿啊，你知道吒儿去哪了吗？”

   这称呼叫得敖丙浑身一震，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：“敖丙不知。”

 “好好好，那你在这好好玩儿，我再叫人找找。”殷夫人熟稔地拍了拍敖丙的肩，把敖丙拍了一个趔趄，然后边急匆匆地离开边嘀咕道：“这臭小子，等找到了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。”

   殷夫人风风火火地走了，敖丙独自坐在位子上，没人靠近他，倒是上次救下的那个小姑娘犹犹豫豫地凑了过来，嗫嚅道：“大哥哥……对不起。”

   敖丙愣了愣，有些惊讶，那女孩对他拒了一共，语速飞快地道：“谢谢你救了我，上次……我太害怕了，我不应该叫你妖怪，对不起。”

   这姑娘飞快的说完，还没等敖丙开口，就转身跑了，仿佛身后有什么妖怪追她一般。

   敖丙忍不住笑了笑，想到哪吒，笑意又不由得淡了下来。

   他有点担心哪吒。

   又过了半个时辰，哪吒还是没有出现，正当敖丙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时，李府的大门忽然轰的一声被打开了，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。

   敖丙寻声去看，正看到哪吒抬脚迈进来，手里提着一件闪着流光的铠甲。

 “万鳞甲。”哪吒扬起手臂，远远的冲敖丙道：“我从西海的海底妖兽身上拔下来的，没你之前那件好看，但效果不比那件差。”

   他似是有些得意，在敖丙怔然的目光中扬了扬下巴。

   敖丙这才知道，哪吒走的这两天不是负气，而是去西海捕妖兽，做这万鳞甲去了。

   敖丙的目光落在哪吒身上。

   哪吒浑身是伤，一步步向敖丙走来。

   他把万鳞甲披在敖丙身上。

   他说：“敖丙，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敖丙整个人变得呆愣愣的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礼物拿出来塞给哪吒的，只看到哪吒拿着蓝色海螺在手里把玩，然后兴致勃勃地问他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   敖丙说：“这是海螺。”

   哪吒噗的一声笑了，他难得没有怼天怼地，语气平和：“我知道这是海螺，这海螺是用什么做的？”

 敖丙嗓子有点哑了，他清了清嗓子，答：“我的……龙蛋壳。”

  说完这句话，敖丙不知怎么了，竟然有点害羞。

  他莫名奇妙的想，可能龙蛋壳……算是很私人的东西吧？

  于是敖丙又呆呆的想，那这样说来，哪吒吹海螺的时候，是不是相当于在亲他的龙蛋壳？

  他这样胡思乱想，倒是把自己的脸给憋红了。

   他忍不住去看哪吒，结果这下哪吒不笑了，只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海螺，也不说话了。

  敖丙顿时顾不得害羞了，他忐忑的问：“……你不喜欢么？”

   这样说着，他就要伸手去拿海螺，结果哪吒眼疾手快地给揣进了怀里，像护什么宝贝似的，还瞪了他一眼。

   敖丙只得把手收回来，目光落在哪吒满是伤痕的身上。

“疼不疼？”他看着哪吒身上的伤，有点心疼了。

“还不是为了给你做万鳞甲。”哪吒扬了扬脑袋，笑嘻嘻道：“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儿。”

    哪吒歪着脑袋想了想，又道：“也对自己好点儿，你也知道，魔丸灵珠本是一体，我一个魔丸都能堂堂正正斩妖除魔了，你成天躲躲藏藏算怎么回事儿？”

   他拍了拍敖丙的肩膀，语气里满是兴致勃勃：“以后穿上这万鳞甲，就跟着小爷混，我们一起斩妖除魔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敖丙静静地看着他，哪吒眉眼飞扬，满是少年人朝阳般的意气风发，难得戾气散尽。

   敖丙心里一动，没忍住轻轻掂起脚，在哪吒的额头上吻了一下。

   哪吒愣愣地摸了下额头，整个人都傻了。

   然后敖丙眼睁睁地看着哪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。

   是真正意义上的烧，哪吒从头到脚都着起了火，整个人被火光包围了，衬得皮肤也红得吓人。

   这样的对比之下，哪吒的脸红得就不是那么明显了。

   敖丙这一吻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，理智回笼就有些怯了，抬腿想溜，但哪比得上哪吒脚踩风火轮的速度。

   他没走几步就被哪吒拽了回去，六条手臂都用上了，把他紧紧箍在怀里。

  于是敖丙也觉得有些热了，他抬头去看哪吒。

   哪吒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。

   敖丙也傻了。

   于是哪吒像没过瘾似的，又在敖丙额头上亲了一下。

   然后，哪吒对他眨了眨眼睛。

   哪吒说：“礼尚往来，你再亲我一下行不行？”

   敖丙呆呆的看着哪吒。

   哪吒是他唯一的朋友。

   或许……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。

ps：真的是小学生谈恋爱，不太聪明的亚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