奈何每天都很困

【曦瑶】昭城雪by折枫

第二十章 
  在宋岚和温宁的围攻下,聂明玦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,他不再伺机向山林深处逃窜,慢慢地被两人向着棺樽的方向引去。
  众人早在棺樽附近等候多时,见聂明玦被逼得步步向棺樽靠近,不由得屏息凝神,金光瑶不远不近地吊在聂明玦身后,既能在金线可控的范围内及时出手,又不至于挨得太近引得聂明玦凶性大发。
  聂明玦终于被抵至棺樽旁,他似是意识到情况不妙,低吼了一声正要发难,金光瑶手中金线已倏忽而至,分毫不差地缠上了他脖颈上的断口。
  那金线本就削铁如泥,顺着断口严丝合缝地嵌入聂明玦的脖颈,稍一用力,便以势不可挡之势削下了聂明玦的头颅,聂明玦的身子一顿,手臂茫然的在头上挥舞了一下,发觉少了什么,骤然暴怒之下力气暴涨,将阻挡在他面前的宋岚和温宁直接甩飞了出去!
  然而不等他再有所动作,金光瑶的金线又如法炮制地缠上了他手臂和腿上的断口,聂明玦身子骤然一软,便歪向了正大敞着的棺樽。
  魏无羡和蓝忘机趁机在棺盖上猛地一踢,棺盖终于顺利合紧,魏无羡纵身跃上棺樽,咬破指尖,行云流水般画好符咒,棺盖猛地一阵震颤,便不动了。
  魏无羡松了口气,轻盈地从棺盖上跳了下来,看向一旁的金光瑶,似笑非笑道;“倒是多亏了前金宗主这利落的金线。”
  金光瑶笑眯眯地回道:“魏公子过奖。”
  气氛便尴尬地沉默下来。
  众人看向金光瑶的目光比之前更复杂了,人死灯灭,莫问前生,虽说是玄门之人都懂的道理,然而想起金光瑶上辈子做的那些事,再看他如今这笑眯眯的模样,怎么看怎么牙痒痒。
  然而这人芯子里虽是前金宗主无疑,身体上却还是个十四岁的娃娃,且这辈子做过的最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过是坑一坑夷陵老祖魏无羡,方才还在封棺中立了不可忽略的功劳,成功将一场浩劫扼杀在摇篮里,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。
  这就更令人牙痒痒了。
  金光瑶对众人纷繁复杂的心绪并不关心,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袍袖,依稀有旧日仙督的影子。
  他被部下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中央,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向蓝曦臣一眼,与蓝曦臣隔开了一段十分明显的距离,就如同悄无声息的画起了一条楚河汉界。
  蓝曦臣忽然出声:“阿瑶。”
  金光瑶笑容一顿,不期然对上蓝曦臣澄明的目光,那目光里依稀泛起的苦楚与寂寥,刺得金光瑶心头微微一缩,不自觉错开了视线。
  口口声声说要做蓝氏子弟,背地里却瞒天过海召集旧部,他虽未曾欺骗,却到底是仗着蓝曦臣的信任,又一次欺瞒了他。
  上辈子做尽恶事仍能对蓝曦臣谈笑如常的他,如今不知怎么,忽然便不知要怎么面对才好了。
  他抿了抿唇,看向一旁的其他人,扬起一贯的笑,温声道:“此事既然已经了结,那我是否可以回去了?”
 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开口,江澄便冷声道:“不行。”
  他话音刚落,金光瑶周围的修士们便气势一凛,齐刷刷拔出了剑。
  剑拔弩张。
  金光瑶扬了扬眉,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,示意不要妄动,这才笑道:“江宗主这是何意?”
  江澄嗤笑了一声,毫不留情道:“自然是不相信你的人品,要把你留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。”
  他嘴里一贯没什么好话,金光瑶也不生气,挥挥手示意身旁的白衣修士们就此散了,便径自回先前的房间去了。
  那些白衣修士看着神气得很,却怎么可能敌得过几大宗主联手,他向来能屈能伸,不指望他们对自己好声好气,只要不喊打喊杀,就足够安逸了。
  金光瑶松了口气,若不是这些白衣修士来得及时,今天他说不定真要交代在这里。
  可松了口气的同时,心底又有些发闷。
  他按了按心口,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声。
  蓝曦臣。
  ......
  金光瑶一直在房里坐到很晚,蓝曦臣才回来。
  蓝曦臣神色有些疲惫,一言不发的看向金光瑶,看得金光瑶心里微微一紧。
  蓝曦臣很少这般沉默,平日里常轻轻勾起的唇角仿佛被抹平了一般,脸上一丝笑意也无。
  金光瑶等了半晌,见蓝曦臣半句质问也无,不由得开口道:“先前江宗主所言......泽芜君也那样觉得吗?”
  蓝曦臣没有说话。
  金光瑶心里一沉,唇角渐渐绷紧了。
  沉默半晌,蓝曦臣问他:“那些人,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络的?”
  金光瑶一震,哑声回道:“从我昏迷醒来那一天。”
  蓝曦臣闭了闭眼,脸色有些发白。
  昏迷醒来那一天,便是刚到荒山时,金光瑶与他坦白恢复前世记忆之前。
  蓝曦臣心里有些涩,涩得发疼。
  就这样疼了半晌,蓝曦臣起身,背对着金光瑶,道:“我心里有些乱,你让我自己想想。”
  说完这话,他便毫不留恋的推门离开,再没看金光瑶一眼。
  这是重新遇见蓝曦臣以后,金光瑶第一次未与蓝曦臣同塌而眠。
  金光瑶躺在榻上,盯着房顶,这几日的事情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,本来就毫无睡意的头脑越发清醒起来。
  不知过了多久,金光瑶余光里忽然瞥见窗外有一道人影驻立。
 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蓝曦臣,猛地起身,三步并作两步地拉开窗子,看到的却是聂怀桑匆匆离开的背影。
  那离开的方向正是棺樽所在之处。
  金光瑶面上隐隐浮现冷笑,心头闪过一分杀意。
  深更半夜在他窗外鬼鬼祟祟,引他出去的意图简直昭然若揭,金光瑶不信聂怀桑敢在此时拿他怎样,所幸随他去一看究竟。
  聂怀桑一路走到棺樽处才停了下来,今夜正轮到聂氏子弟看守,见到聂怀桑便自觉地退了下去,仿佛没看到他身后的金光瑶一般。
  聂怀桑转过身来,面上没了白日里的愤恨,竟带着笑。
  他看向金光瑶,轻声笑道:“三哥,别来无恙。”
  这一声三哥唤得金光瑶十分不适。
  他懒得与聂怀桑装模作样,冷眼看他,心中的杀意愈发浓重。
  看守棺樽的人都退了个干净,周围没有埋伏,只有聂怀桑与他二人,此时此地,他若杀聂怀桑,逃走轻而易举。
  怎样权衡,也比被关起来严加看管来得好。
  金光瑶握紧了恨生的剑柄,想要拔剑的刹那,却忽然犹豫了。
  他心里无比清楚,若杀了聂怀桑,便等同于站在了蓝曦臣的对立面。
 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,金光瑶冷冷蹙眉,最终还是没有贸然拔剑,而是冷声问道:“你想做什么?”
  聂怀桑没有说话,慢吞吞的从袖中拿出了一团发黑的金线,在金光瑶眼前晃了晃。
  金光瑶瞳孔骤缩。
  那金线材质特殊,已有些陈旧,金光瑶却熟悉无比。
  正是观音庙那日,他埋入腹中以备无患之物。
  聂怀桑面上浮现出残忍笑意,语气却十分轻柔,道:“这棺樽特别,十四年过后竟仍将三哥的尸体保存完好,只是那日我打开棺樽时,看到的景象却凄惨得很,被我大哥卸去四肢,掏空脏腑,连带着这金线也不例外......三哥,我为你收了那残破的尸身,你该好好感谢我。”
  他所描述的情状太有画面感,随着他口中的字一个一个吐出,金光瑶的双目渐渐发红,他目眦尽裂,浑身几乎发抖,没有什么比听到自己从前的尸身被碎尸万段更令人怒火中烧,他素来紧绷的那根理智的弦几乎分崩离析,本欲慢慢斗垮聂怀桑的心思被这怒火毫不费力地压了下去,金光瑶狠狠咬牙,失控之下猛地拔剑。
  没看到聂怀桑眸底一闪而过的亮光。
  两人顷刻间便缠斗在一起,聂怀桑早已不是曾经的草包,招招携了杀意的剑锋犀利而来,金光瑶也毫不退让,几百招过去仍难舍难分。
  却在此时,聂怀桑忽然抽身,猛地在自己胸前击了一掌,直直倒退数步。
  金光瑶怔愣间猛地找回了神智,意识到不对时却已经晚了。
  于是蓝曦臣赶到的时候,便正看到聂怀桑和金光瑶执剑相对,聂怀桑猛的倒退了数步,喷出一口血来。
  而金光瑶剑尖直指聂怀桑,剑身灵力流转,显然是动了真格。
  聂怀桑看到蓝曦臣,眸中一亮便朝蓝曦臣的方向扑了过来,满面惊慌又掩不住惊喜道:“二哥救我!金光瑶他……他要杀我!”
  从蓝曦臣出现的那一刻起,金光瑶浑身便僵直了,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剑,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,他对上蓝曦臣深不见底的眸子,心不断的往下沉,窒了半晌,最终还是豁出去一般,咬牙道:“蓝曦臣……我没有伤他。”
  说完这句话,他便垂下眸子,不再看向蓝曦臣。
  蓝曦臣缓步向他走去。
  金光瑶蓦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嵌进了肉里。
  然而蓝曦臣并未如他所料般发难,而是在他身前停下,执起他的手腕,曲指搭上了他的脉搏。
  金光瑶听到蓝曦臣温煦柔和的声音在他耳旁问道:“可曾受伤?”
  金光瑶猝然抬首,满目愕然。
  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担忧的眸。
  那眸里没有一丝怀疑和谴责,只满满的都是令金光瑶心底发颤的暖意与温柔。
  金光瑶愣愣的摇了摇头。
  蓝曦臣眉间微蹙,似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他一眼,然后转身,挡在了金光瑶身前,面对聂怀桑。
  蓝曦臣说:“我相信阿瑶。”
  他想好了,他相信阿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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