奈何每天都很困

【曦瑶】昭城雪by折枫

第二十五章
  电光火石之间,蓝曦臣猛地扑向了安置金光瑶尸身的棺樽,而金光瑶也并不作停顿,拔剑便向聂怀桑刺去。
  与此同时,聂怀桑低笑一声,飞速后退,并不直面金光瑶,而是借闪身退避之势猛地纵身一跃,触发了隐秘在身后的机关。
 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,沉重的棺盖猛地合起,紧随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羽箭携着凌厉的劲风直射而来,金光瑶不得不收剑回档,聂怀桑趁机退向入口处,被持剑的众人簇拥在中央。
  而这般危急的情况下,蓝曦臣扑向棺樽的动作却没有停。
  在棺盖即将合拢的刹那,蓝曦臣硬生生将佩剑卡了进去,已一己之力将百余斤重的棺盖拉开了一条缝隙,同时也被数十支箭矢逼近了后心。
  铺天盖地的箭矢避无可避,蓝曦臣回身去档,却终究错过了良机,只来得及护住要害,却仍有箭矢破过他挽出的剑影,余力未减地向着他肩头疾驰而去。
  利刃撕破皮肉的声音在箭雨下分明显得微不足道,金光瑶却觉得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,脑中一空,突口唤道:“二哥!”
  蓝曦臣闷哼一声,这一箭穿透肩胛,鲜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肩膀,蓝曦臣抵住棺盖的手臂却未曾有半分松动,待这一番箭雨过后,蓝曦臣收剑入鞘,双臂撑住棺盖,竟直直地将棺盖掀了起来。
  姑苏蓝氏一向臂力惊人,然而蓝曦臣此番动作却将伤口更挣裂了几分,肩头顿时血流如注,脸色也因失血而苍白下来。
  蓝曦臣却仿佛全然不知道疼一般,单手握住箭尾猛地拔出,霎时间血肉飞溅,令人心惊。
  他此时已全然不复往昔沉静雅致的模样,动作间隐有雷霆之势,手上在肩头几处穴位急点几次,血便止住了。
  金光瑶持剑谨慎地和聂怀桑身旁的众人对峙,慢慢地退到蓝曦臣身边,心知蓝曦臣的状态不可能如表面上那般乐观。
  他侧头去看蓝曦臣肩膀,果然见那伤口已隐隐发黑。
  聂怀桑的箭是淬了毒的。
  聂怀桑的目的便是将他们置于死地,那毒必然不会是什么温和的毒药,说是见血封喉也不为过,蓝曦臣不过是仗着修为深厚硬抗,但若不能及时将毒逼出,半边手臂也便废了。
  金光瑶心中又急又怒,他执剑护在蓝曦臣身前,低声厉喝道:“逼毒。”
  蓝曦臣知晓这毒的厉害,便不做反驳,当即坐下运功,准备先将肩上的毒逼出来。
  金光瑶面色冷凝的对上聂怀桑,攥着剑的手用力大力,指尖都微微发白。
  金光瑶道:“你想杀的人是我,与他无关。”
  聂怀桑挑了挑眉,含笑轻声道:“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?”
  金光瑶微微眯眼,慢条斯理道:“我死了或许会有人拍手称快,可若蓝氏宗主命丧于此,不光是你,整个聂氏都将处于风口浪尖,清河聂氏百年基业,你要考虑清楚。”
  聂怀桑似是侧着头略略思考了一下,然后颇开怀地笑了,他道:“你说的有理。”
  聂怀桑低声续道:“你想让我放了他,也不是不可以,但你总要拿点什么交换不是?”
  话至此处,金光瑶心底一松。
  他在赌,赌聂怀桑不甘心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杀了他们,赌聂怀桑会想方设法的折磨他折辱他,赌他还能够拖延时间。
  金光瑶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握剑的手,问道:“你想要什么?”
  聂怀桑道:“把剑丢开。”
  金光瑶抿了抿唇,依言照做,聂怀桑又道:“自废金丹。”
  金光瑶早有准备,只微微顿了顿,便将手掌贴在丹田处,掌心里一点点聚力,调动周身灵力汇至丹田。
  渐渐的,金光瑶的脸色苍白下来,额际冷汗涔涔,聂怀桑不耐烦道:“快点!”
  金光瑶暗暗咬牙,正准备再加几分力,身后洞箫声乍起,金光瑶浑身一轻,下一瞬丹田处已被温和灵力暖暖地包围。
  蓝曦臣终于逼净余毒,加入了战局。
  原本的痛楚顷刻间被抚平,金光瑶便被蓝曦臣萧声中奇诡莫测的音符引走了注意力。
  金光瑶曾无数次听蓝曦臣吹奏过裂冰。
  蓝曦臣的箫声正如他本人,多数时候总如春风化雨,温雅和煦,虽也有幽咽伤怀之时,却从不曾有如此奇诡的调子。
  金光瑶凝神细听,呼吸突然一窒。
  是乱魄抄。
  这曲谱金光瑶再熟悉不过,姑苏蓝氏明令禁止的禁术,蓝曦臣再次破戒了。
  金光瑶心中震惊,蓝曦臣却仍从容有度,箫声猛地扬起,距离他们最近的聂氏众人霎时间抱着头踉跄倒地,喉间发出痛苦的悲鸣。
  蓝曦臣之所以敢来犯险,自然是有所准备的。
  聂怀桑脸色大变,当即呵斥众人捂住耳朵,退开了一段距离,蓝曦臣紧随其上,箫声越来越急促,逼得聂氏众人连连后退,直退到密道外的空地上,场面顿时混乱起来。
  然而随着萧声源源不断的从蓝曦臣指尖倾泻跳跃而出,蓝曦臣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。
  乱魄抄之所以被称为蓝氏禁术,除了效用过于阴损毒辣,还有一个原因,便是因为其对灵力的需求过高,寻常人根本无法驾驭,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。
  金光瑶对弹奏乱魄抄的要求再清楚不过,当年他只糅合了极短的一段曲谱,且连续多天将灵力慢慢渗入,尚花费了不少精力,依蓝曦臣这般力度,灵力消耗怕是比之流水仍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  更何况蓝曦臣本就有旧伤在先,灵力极容易出岔子,这般耗下去,即便不走火入魔,也会陷入灵力匮竭之地,是极为危险的。
  聂怀桑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,蓝曦臣渐渐力不从心,聂怀桑便率聂氏众人再一次团团围了上来。
  萧声戛然而止,蓝曦臣踉跄一步,拔出朔月。
  只要出了密道,蓝曦臣便有信心一战,他知晓这必然是一场苦战,却并不想逃。
  他要带着金光瑶,这辈子的,连同上辈子的,一起离开。
  蓝曦臣和金光瑶背靠着背执剑而立,金光瑶忽然笑道:“从前夜猎的时候,我们也是这般并肩作战的。”
  蓝曦臣神色微松了松,轻声回道:“已经许久不曾这般了。”
  金光瑶闻言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,他头脑莫名一热,突口道;“若此间平安无事,待此事了结,我们便去四处走走吧。”
  他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不妙,正想说点什么掩饰过去,蓝曦臣道:“好。”
  金光瑶怔了半晌,微微笑了笑。
  紧接着便是一场惨烈的厮杀。
  聂怀桑从最开始就未曾想过公平二字,他想用人海战术拖死他们。
  蓝曦臣和金光瑶浴血奋战,聂怀桑作壁上观,亲眼看着蓝曦臣和金光瑶一身白衣染血,冷笑连连。
  蓝曦臣和金光瑶身上的伤痕都越来越多,然而围上来的人却有增无减,两人皆咬着牙苦苦支撑。
  便在此时,一大片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飞速的逼近了聂怀桑的包围圈。
  金光瑶心中松了口气,聂怀桑猛地站了起来,便听到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沉声道:“怀桑,收手吧。”
  聂怀桑不可置信的转身,便看到一身清河聂氏服饰的老者面色庄严的站在身后,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众多聂氏旁系子弟。
 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,聂怀桑张了张嘴,一时间震惊得失了声。
  金光瑶道:“聂长老。”
  老者并不给金光瑶好脸色,冷声道:“是你给我传了消息。”
  金光瑶对老者的态度并不介怀,斯文笑道:“是。”
  老者冷哼一声,对此嗤之以鼻。
  当年金光瑶得知聂怀桑一直在幕后推动者一切发展时,便有诸多猜测。
  聂怀桑此人的确心智和城府过人,且演技精湛,然而他年少时丝毫不醉心与武艺和权力也并不是骗人的,因此聂怀桑怎么也无法相信,当年骤然失去兄长一靠的聂怀桑,能够在毫无势力的情况下,察觉出他在其中动的手脚。
  更何况聂怀桑那么多年都表现得碌碌无为,却一直稳坐宗主之位,若是无人支持,金光瑶是怎么也不信的。
  因此他第一个便想到了这位素来避世而居,算是清河聂氏最清心养性,也活得最久的聂长老身上。
  事实证明他猜得不错,聂怀桑此次的种种违背良知的作为,的的确确是瞒着清河聂氏不少人做的。
  从聂氏长老出现的那一刻起,聂怀桑的脸色就灰败起来。
  若说他的第一任老师,他兄长都算不上,姑苏蓝氏的那些教导更算不上,因为他当年醉心玩乐,从未认真学过。
  而真正称得上一手带他成长起来的,只有聂长老一人而已。
  他教他武艺谋略,让他能够得以查明真相,将金光瑶打入深渊,聂怀桑是极敬佩他的,也是极怕他的。
  同聂长老避世之名一样如雷贯耳的,是他同赤峰尊一般固执正派的作风。
  聂长老痛惜道:“怀桑,我本以为你已成才,不再需要我去精心看顾,可你竟入了魔怔,做出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!你真是......你真是......!”
  他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,然而看到聂怀桑惨白的脸色,终究沉沉地叹息一声,道:“怀桑,随我回去吧。”
  聂怀桑踉跄着后退两步,不自觉地摇着头。
  他眼眶发红,嘴唇颤抖,嗫嚅了半晌,忽然狠声道:“长老,得罪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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