奈何每天都很困

【曦瑶】昭城雪by折枫

第四章

  蓝曦臣比往常提前了整整三月回来,且带了一个眼生的少年在身边亲自教养,这消息不出一日便传遍了整个云深不知处。

  这些年蓝曦臣待人虽温和有礼,却始终不曾与什么人亲近,他每年里总有小半年的时间在外四处云游,可身为蓝氏宗主,姑苏蓝氏的担子还压在他身上不可推卸,也因此蓝曦臣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,总有数不清的繁重事务要去处理,根本无暇与人交往。

  可这次蓝曦臣突然回来,且宣布了往后不会再外出云游,不用想也知道和他带在身边的少年有关。

  蓝氏众人虽碍于家规不敢大肆讨论,私底下对于宋瑶这个新来的蓝氏子弟却好奇极了。

  然而任他们再如何好奇,蓝曦臣依然将宋瑶护的好好的,连面也未曾露一个。

  辰时蓝曦臣要去寻蓝忘机叙话,允了宋瑶在寒室附近随意走走,便径自去了蓝忘机的静室。

  远远的便听到静室中传来清越的琴声。

  是《问灵》。

  这首曲子蓝忘机奏过千百遍,早已熟练自如,不需再多做练习,只是这每日晨起的一曲《问灵》,已然成了习惯。

  蓝曦臣在门外驻足。

  侧耳细听,琴音空灵旷远,虽极稳重,却全无沉郁之气。

  想来忘机心情不错。

  蓝曦臣会心微笑起来。

  一曲终了,蓝忘机侧首望向房门处,唤道:“兄长。”

  蓝曦臣推门而入,两人相对而坐,蓝忘机为蓝曦臣倒了一杯茶。

  两人之间向来无话不谈,蓝忘机也素来不是客套之人,待蓝曦臣坐定后,便直白道:“兄长日后打算如何?”

  指的自然是宋瑶之事。

  蓝曦臣道:“我会好好教他,定不会再让他走到从前那一步。”

  蓝忘机看着他的眼睛,半晌问道:“你信他?”

  蓝曦臣抿了抿唇,并未回避蓝忘机的目光,道:“信的。”

  蓝忘机面上一派霜雪之色,毫不留情道:“他骗过你。”

  “也利用过你。”

  这字字句句就宛如一记闷锤敲在蓝曦臣心头,震得他心间微颤,一瞬间变了脸色。

  可最终他还是平静下来,垂下了眸子,哑声道:“忘机,不论对错,到最后……终归是我负他更多。”

  蓝曦臣道:“他欺骗我,利用我,也因我不信而死,可直到死,他都不曾真的害过我,也不曾真的害过姑苏蓝氏。”

  蓝忘机无言,这是事实。

  蓝曦臣抬眸,目光中是破釜沉舟般的坚定,他道:“不论如何,我始终相信他并非极恶。”

  “我想再试一次,不管结果是什么,我都认。”

  沉默片刻,蓝忘机道:“好。”

  蓝曦臣讶异的看着他,不曾料到蓝忘机竟同意的这般干脆。

  蓝忘机道:“你相信他,而我,相信兄长。”

  蓝曦臣一阵怔愣,忽然笑了。

  这笑霎时间驱散了他眼底的阴霾,蓝曦臣叹道:“忘机,同魏公子在一起后,你变了很多。”

  蓝忘机低低的嗯了一声。

  蓝曦臣笑道:“说到魏公子,他今日去了何处?”

  蓝忘机摇了摇头,道:“许是去喂兔子了。”

  魏无羡没有去喂兔子。

  此时他站在寒室的石阶旁,正眉飞色舞的吓唬宋瑶。

  魏无羡道:“别看你们泽芜君看起来温温和和的,罚起人来特别狠。”

  他忽悠起人来半点不脸红,道:“看到外面石碑上刻的那四千多条家规了吗?要是犯了一条,保准罚到你生不如死。”

  他摇头晃脑的叹道:“姑苏蓝氏的子弟可不好当,不好当……小可怜儿,苦海无涯,祝你好运祝你好运。”

  随即他话风一转,又道:“不过你若是乖一点嘛……兴许日子能好过点儿,哎,真是太心疼你了。”

  宋瑶认认真真的听着,一副受教的样子,忽然一指魏无羡身后,唤道:“含光君。”

  魏无羡下意识的回头去寻,宋瑶面不改色的转身开溜。

  魏无羡发现上了当,回身就扯着宋瑶的领子将人拎了回来,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。

  而宋瑶偷溜不成,还被提溜着领子拎回来,也不见羞恼,只规规矩矩的往那里一站,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。

  魏无羡道:“你这样不好,非常不好,你说你跟我耍心眼儿也就罢了,这要是在你们泽芜君面前这样,你们泽芜君生起气来,可是很吓人的!”

  宋瑶歪了歪头,好奇的问道:“你也被泽芜君罚过?”

  魏无羡笑道:“怎么可能?当年我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时候,可是连你们含光君都敢打的。”

  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,小声嘀咕道:“蓝湛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些,不禁气,一撩就脸红……”

  宋瑶笑眯眯的听着,忽然望向魏无羡身后,惊讶道:“含光君?”

  魏无羡道: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好话不说二遍!你以为我还会相信……”

  话音未落,他忽然意识到什么,猛然回头,笑声戛然而止。

  蓝忘机就站在他身后不足一尺的地方,正喜怒不明的看着他。

  魏无羡尴尬的笑道:“那个……蓝湛,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
  蓝忘机面无表情道:“在你开始吹嘘你的光辉事迹的时候。”

  魏无羡:“……”

  就如同魏无羡方才拎着宋瑶一般,魏无羡就这么被蓝忘机拎走了。

  蓝曦臣在一旁目睹了全程,等两人离开后,这才走到宋瑶身边,无奈的敲了敲他的额头,道:“胡闹。”

  话虽如此,可他眼里全是浓浓的笑意,便是半点威严也无。

  宋瑶想起魏无羡方才夸夸其谈的模样,再看着蓝曦臣这般没脾气的样子,也不由得笑了起来。

  蓝曦臣摇了摇头,便将这件事放了过去,问道:“可有四处转转?”

  宋瑶道:“没有,我刚准备出去,就碰上了魏公子。”

  他面上露出一抹郁闷之色,已全然没了方才在魏无羡面前面不改色的狡猾模样,竟难得露出了几分孩子气。

  前世的金光瑶从没在蓝曦臣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,这一世的宋瑶因着那样的身世同样早慧,以至于蓝曦臣时常便忘记了他如今仍是个不过十四岁的少年。

  也因此宋瑶一露出这样的神情,蓝曦臣便不由自主的心软,他笑着揉了揉宋瑶的头,道:“无事,既然如此,我带你四处走走。”

  宋瑶眼睛一亮,快速的点头。

  寒室四周一片静谧,除了远处隐隐传来的阵阵钟声,便只余下蓝曦臣低沉的叙话声。

  与昭城的银装素裹不同,云深不知处仿佛全然不受季节左右一般,芳花兰草依旧,景致秀美宛如仙境。

  蓝曦臣一边带着宋瑶往前走着,一边轻声的给他讲解,不知不觉,就走到了一片空地上。

  这片空地四周没有种植花丛草木,十分空旷,与先前的秀丽景致相比显得格外突兀。

  蓝曦臣道:“这是我平日里练剑的地方。”

  提到练剑,宋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,他看向蓝曦臣,犹豫了一下,还是问道:“泽芜君,我可以看看你的佩剑吗?”

  他还记得那日被一群少年围在中间痛揍,绝望无助时,正是蓝曦臣拿着那把剑,为他挡去了拳脚相加的疼痛。

  可他不知道,上一世也正是这把剑,曾刺入他的胸膛,给他带来灭顶的苦痛。

  蓝曦臣僵了一瞬,这才解下腰间的朔月递给宋瑶,只是那只拿剑的手,掌心已经汗湿。

  蓝曦臣的剑通体雪白,只剑鞘上刻了淡色暗纹,其实并不华丽,但剑身上光华荧然,便宛如九天之上月华流转,与它的名字相得益彰。

  宋瑶捧着蓝曦臣的剑,几乎爱不释手,可他不知道蓝曦臣心底的刺痛。

  因为无知,所以无忧。

  可蓝曦臣愿意他一辈子都能这般无忧。

  自从观音庙那一日过后,蓝曦臣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碰朔月。

  每每拔出这把剑,他仿佛都能看见它贯入满面错愕的金光瑶的胸膛时的情形。

  那剑锋上仿佛还沾染着金光瑶温热的血,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是怎样轻而易举的,杀了他的三弟。

  于是他不愿再碰朔月,外出夜猎时只用裂冰,直到在一次夜猎中受伤,被叔父疾言厉色的痛斥,才不再坚持。

  他是蓝氏宗主,是受世人爱戴的泽芜君,是云深不知处所有弟子的倚仗。

  动用禁术助得金光瑶转世已是犯了大忌,再自私不得,也任性不得。

  “泽芜君?”

  蓝曦臣骤然回神,正对上宋瑶迷惑的目光。

  他略略缓了缓,压下了心底那阵汹涌的疼痛,向着宋瑶笑了笑,道:“跟我回去,我有件东西要给你。”

  他带着宋瑶回了寒室,从里间拿出了一把剑,递到了宋瑶手中。

  这把剑比之朔月亦不遑多让,看得出绝非凡品。

  剑柄甫一入手,宋瑶便觉得一股熟悉感猛然在心头升起,他几乎想也没想的,拔剑出鞘,舞了个漂亮的剑花。

  竟是无比趁手,仿佛他曾拿着这把剑,挥舞过无数次一般。

  可宋瑶根本不会舞剑。

  他心头有些喜悦,眸光晶亮的看向蓝曦臣,问道:“这把剑有名字吗?”

  蓝曦臣沉默半晌,道:“恨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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